“打死他!打死他!”人群的怒火被這慘叫刺激得更加高漲。更多的石塊、土塊、甚至有人脫下腳上破爛的草鞋,狠狠地砸過去。囚車成了移動的靶子,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“彈雨”。

木籠被砸得砰砰作響,囚徒們在狹小的空間裡無處可躲,只能蜷縮著,用胳膊徒勞地護住頭臉,發出痛苦的悶哼和哀嚎。押解的衙役們卻似沒看到辦,只是像征的喊了幾句,其實多數的時候都是縱容百姓們對這些惡貫滿盈的海賊扔東西,有時候他們還會暗戳戳的鞭子抽過去,泄泄憤更多的時候是躲的遠遠的,他們可不想被那些臭雞蛋石頭砸到。

游街的隊伍在狂怒的聲浪和密集的“彈雨”中艱難前行。所過之處,街道被爛菜葉、臭雞蛋、碎石塊覆蓋,污穢不堪。空氣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和濃烈的恨意。這場面,與其說是游街示眾,不如說是一場失控的、宣泄仇恨的集體狂歡。

每一個砸出去的東西,都承載著一段家破人亡的慘劇,一個夜不能寐的恐懼。海賊們模糊的哀嚎淹沒在震天的怒罵裡,成了這場盛宴最微不足道的背景音。

與此同時,在小城另一端,一處僻靜、由青磚高牆圍起的小院,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像。

季如歌引著身後十余名女子,沉默地穿行在通往小院的巷弄裡。巷子很窄,兩旁的牆壁投下深深的陰影,將喧囂隔絕在外,只有她們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在回蕩。

這些女子依舊穿著季如歌船上給的冰絲素色衣裙,過於寬大的衣服在晨風中空蕩蕩地飄著,襯得她們越發瘦骨伶仃。

她們低垂著頭,腳步虛浮,如同驚弓之鳥,緊緊跟在季如歌身後,不敢抬頭看巷子外透進來的一線天光,更不敢去聽遠處隱約傳來的、那令人心悸的鼎沸人聲。

小院的門虛掩著。季如歌推開門,一個穿著整潔布衣、面容慈和的中年婦人早已等候在門內,見到她們,立刻恭謹地福了一福:“季女俠,姑娘們,快請進。熱水、干淨的衣物、粥菜都備好了。”

季如歌微微頷首,側身讓開。她並未立刻進去,只是站在門檻外,目光平靜地掃過身後那一張張蒼白驚惶的臉。

“到了。”她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落入每個人耳中,“這裡是縣令大人安排的院子。這位是王嬤嬤,還有幾位穩婆醫女在裡面。她們會照料你們。”她頓了頓,看著她們下意識縮緊的肩膀和低垂的眼睫,“這裡很安靜。沒有外人。”

她的話簡單直接,沒有多余的安慰,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,暫時隔絕了外面的風刀霜劍。姑娘們緊繃的神經似乎微微松動了一絲,但仍無人敢第一個踏入那陌生的門內。

季如歌的目光落在一個年紀最小、身子抖得最厲害的姑娘身上。那姑娘死死攥著衣角,指節發白,頭幾乎要埋進胸口。季如歌沒有催促,只是靜靜地站著,像一堵沉默而堅實的牆。

終於,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一個看起來稍年長些的女子,鼓起全身的勇氣,抬起腳,幾乎是跌撞著邁過了那道並不高的門檻。她的動作像是一個信號。其余的人,如同受驚的羊群找到了頭羊,也低著頭,一個接一個,腳步輕得像羽毛落地,無聲地湧進了小院的門內。